作者丨燕无双

教育，是家事，也是国事。

今年两会，有记者梳理目录中的360件提案发现，其中近50条提案涉及教育，接近全部提案总数的七分之一。

而在这些教育提案中，有三位代表的建议颇为引人注目。

3月6日，全国人大代表、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陈众议呼吁：以十二年义务教育代替九年制义务教育，将“普职分流”推迟到高考阶段。

全国政协委员、上海新纪元教育集团董事长陈伟志建议：加快综合高中转型，缓解中考普职分流焦虑。

3月9日，全国人大代表、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发展战略研究院院长张翼提出：减少中职招生数量，扩大普通高中的招生规模。

三位代表的发声，殊途同归，共同指向了一个政策：中考分流。

“中考分流”政策，说白了就是对中考学生进行分类，一类是一般学校，另一类是职业学校。这项政策从2018年开始就在全国各地开始实施，现在是2024年，差不多有6年多的时间了。

为什么要搞中考分流？一句话总结，就是最近几年职业人才奇缺，因而，让50%的初中学生分流到中职学校，以满足市场对技工人才的需求。

然而，在这数年时间里，中考分流政策的实施，成为困扰中国家长数年的一个痛点，因为，它决定了将近一半的学生没有机会上高中，更无缘大学。

去年，据教育部一项针对2000多家长参与的调查数据显示，95%以上的家长认为应该“尽可能让孩子上大学，才是最佳选择”。

2023年，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也曾立场鲜明的反对中考分流。

因为他认为现行的分流手段，会将40%的孩子定义为“未来是低收入者”。

事实上，上不了大学，进入低收入人群，这都只是中考分流政策的表象，或者说只是结果。中间推行过程中所引发的几点社会问题，才更应该引起全社会重视。

首先，过早的分流毁了很多孩子的一生。

我们必须承认，不是每个孩子都适合走高考这条路，学个一技之长，一样也能成才。职专也好，高中也好，初衷都是希望将孩子们培养成各个领域的中坚力量。

但是现在很多父母不愿意让孩子上职高，觉得职高管理不正规，教育师资不专业，教学内容严重落后。

更重要的是，最近几年来，职专生这个群体，逐渐走入文化和道德教育的荒漠，成为家长们眼中的“差生集中营”：学校老师不好好教学，学生不好好学习，拉帮结派，打架斗殴、校园霸凌、早恋等几乎是常态。

久而久之，中职学校成了一个大染缸。在这种环境里读书。别说能不能学到东西，不学坏就不错了。

2023年2月，浙江仙居县一所职业中专发生一起严重的打架事件，导致2死2伤，引起公众广泛关注。

事情发生后，很多网友留言：打架斗殴，只是职业学校乱象的冰山一角。中职圈中早就流传一句话：3年中专生涯，“男生不进监，女生不怀孕”就算教育成功！

试问，哪一个家长听到这句话不胆战心惊。

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现象呢？

上世纪90年代以前，中专学校风光过一阵：毕业后国家分配工作，端铁饭碗。而如果上三年高中后，高考录取率低，不一定能考上大学。

所以，在当时，中专是很多优秀初中毕业生的首选，中专的录取分数也高于重点高中，中专院校汇集的是各中学的学习尖子，校风和学习氛围都不差。

社会发展瞬息万变，随着高考录取率的提高，以及中专生在职场上竞争力的严重下降，中专成了没人愿意去的“鸡肋”学校。

在现行的中考分流政策中，只有50%-70%的初中毕业生能够升入高中，其余的学习成绩不好的孩子要想继续读书，就只能去读中专、职高、技校等。

很多职专是必须住宿的，这批本就不喜欢读书的孩子流入职专后，缺少了家长的约束，再加上中职学校的师资力量，以及老师的责任心都相对较差。所以，对大部分上职专的孩子来说，来学校就是“混日子”。他们多余的时间和精力，要么消磨在上网玩游戏中，要么发泄在打架斗殴和早恋中。

职校生源本身就是大杂烩，而十四五岁的孩子还没定性，有些孩子本来挺有目标，结果“近墨者黑”，想学习反而被孤立排斥，不得不被同化，社会不良习气学了一大堆。

所有这些，又引起中职学校的口碑进一步下滑，形成恶性循环。

其次，有些学校为了升学率，劝学生放弃中考。

去年，发生了一起劝学生放弃中考的闹剧，江西有一位初中老师，在中考前夕，暗示让学生别参加中考，否则很可能拿不到毕业证。

说实话，老师在中考前劝退孩子的情况，其实并不是特例。

教育部门以“升学率”这一单一标准评价考核学校，学校为了“升学率”无所不用其极，好学校为了“升学率”劝学生退学，转学。那些被提早“放弃”的学生，成了中考分流的“牺牲者”。

最后，受伤害的是孩子和社会，是这个国家的未来。

那些被放弃的孩子，会是什么命运呢？

家庭条件好一些的，会送孩子去一些国际学校。家庭条件没那么好的，有一些就去打工，或者去中职学校。

我们常说三百六十行，行行出状元，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。但是看着这些十四五岁、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，早早就被分流，划到三六九等的阶层里，还是觉得特别唏嘘。

而很多孩子认定自己被学校和父母放弃了，前途一片黑暗，索性自暴自弃。

清华大学博士后梁自存曾在职业学院调研时发现，学生最常说的口头禅是“我就是个垃圾！”

就说以上的这些情况，我们还怎么放心让孩子进职高，让他们十四五岁就放任自流，慢慢堕落？

也因此，造成了现在社会的另一大问题：家长们玩命卷教育。

中考失利对孩子未来的影响深远，更何况，有很多孩子的潜力是在高中阶段才慢慢激发。过早分流，可能会改写原本属于他们的人生。

为了确保孩子在中考中取得好成绩，进入理想的高中，家长们采取了各种手段，包括投资培训班、冲刺班、一对一辅导等。

不能总说咱做父母的内卷，不接受孩子走不同道路。应该说，所谓其他的路，它到底是不是条路？

如今，关于取消“中考分流”的呼声越来越高。

上面我们提到过的姚洋教授还曾提到：中小学阶段不是选拔，而是培养一个完整的人，让这个孩子能知道自己的价值。我们应该相信所有的孩子都是有创造力、有潜力的，应该让他们多学习、多尝试，然后到了18岁，建立起基本世界观的时候，再让他去决定自己的未来。

这段话得到了很多家长表示赞同和支持，有个留言很打动我“花都有不同花期，为什么要让花期不同的孩子，同时开花？”

3月9日下午举行民生主题记者会，教育部部长怀进鹏透露教育部今年的几项举措，其中一条是进一步优化学校布局，着力扩大高中阶段教育资源。

这项举措，虽不能确定取消中考分流在即，但无疑在现阶段，可以是让初中生的毕业选择更多元化。

这种声音。对于那些十几岁，尚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孩子来说，是天籁之音。

给孩子更多的选择机会，让家长们不再焦虑，不再内卷，这才是良性教育发展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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